人生在世,总是渴望快乐的生活。简单的快乐是肉体欲望的满足,衣食住行带来肤浅而短暂的快乐。更深刻而持久的快乐是精神和情感的满足,让人体验着价值与幸福。价值感承载人存在的意义,幸福感让人体验到被爱而不再觉得孤独。然而,当精神、情感或肉体的欲望受挫时,我们就会体验到痛苦,尤其在精神和情感方面,所带来的痛苦也是深刻而持久的。
人们想了各种办法来逃离这种痛苦,或者探索使欲望得到满足的方法来重获快乐,或者通过降低欲望的修炼来使自己内心重归平静。完全否认了痛苦本身的价值,忽略了它那韵味十足的美。
其实,与艺术相关的各种表现手法,如文学、绘画、雕塑、影视作品等,无处不在描绘表达着这种美。
怒沉百宝箱的杜十娘,含恨自刎的尤三姐,那种情感受挫后的绝望与幽怨,悲凉与愤怒,以及为了维护自己精神价值的那种决绝的挣扎。虽然是对生命的摧残,但却在电光火石之间,迸发出撼动人心的生命之光,如璀璨的流星划过幽寂的夜空,有一种慑人心魄的美。可惜她们还没能好好玩味欣赏,就借着这股力量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断臂维纳斯那永远无法弥补的缺憾,十字架上耶稣那无力低垂的头颅。残缺与无助!一个是对完美的无奈,一个是为了完成使命的受难。对完美的追求是人的精神欲望的重要部分,渴望完整与永恒是人类永远的欲望主题,然而,花开花落,美人迟暮,人世间一幕幕上演着期待与失望,何等落寞,何其悲叹!不由得想起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一种撼动灵魂的痛惜之美。使命是人类另一种重要的精神追求。真正的使命不同于欲望,因为它缺乏欲望那种趋于快乐的目的性。使命可以赋予痛苦以意义感。十字架上的耶稣虽然痛苦地哀鸣着,但这是他的选择,他的痛苦和无助也就因此涂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使受难变成一种荣耀之美。
美感的体验源于人类对生命力的热爱,生命力有不同的表达方式,美感也就有着不同的层面。轻快之美如健康曼妙的身姿,轻松愉快的心境,充满希望、充满幻想。这些对欲望的憧憬和满足都是那么的美,它轻盈飘逸,赏心悦目。宁静之美朴实而温和,如暮鼓晨钟的禅意,静若止水的遐思,没有欲望的翻腾雀跃,也没有对抗命运的奋起挣扎,生命力仿佛呈现出一种静态的美。这两种美容易被人们体验到,因为体验它们如同体验快乐与宁静。痛苦是生命力的又一种呈现形式,如果说快乐是蓝天中漂浮的白云,宁静是深谷中清澈的湖水,那么,痛苦就是那坠落深渊的飞瀑,生命力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在这里彰显。恐惧和焦虑是对坠落的担忧,惊心动魄的速度,无法掌控的方向,浪花飞溅着,战栗着,在命运的台阶上挣扎;抑郁是对挣脱命运的绝望,任凭山石的摔打,无助地坠入深谷;而愤怒就是那撼动山谷的咆哮,在消逝之前发出最后的呐喊。这是生命力最淋漓尽致的表达,好像是在向世界呼喊着:我来过,我在这里!即使是悄无声息地消逝,也宛如一个无奈的转身,一曲低回的哀鸣,只为着那个关于永恒的梦!
没有一种美如痛苦一般如此深刻地贴近生命,它使生命的瑰丽与沉沦,壮美与脆弱一览无余地呈现在你面前。观看你的生命吧,和你的痛苦在一起,和你的生命在一起,和你的存在之美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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