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马是传说中的一种灵兽。生活在水里,体型巨大,长长的脖子,有些像恐龙。它没有性别,在它临死的时候会留下一个蛋,蛋不大,初生的幼崽也很弱小,但一旦得到充足的食物,它就会疯涨,很快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成年水马力大无比,它的力量既令人兴奋,又令人生畏。
传说中,水马蛋总是会被一个小男孩拾到,成为男孩秘密的宠物。水马以惊人的速度长成一个庞然大物,男孩不得不把它从家里转移到宽阔的湖泊。男孩继续充当水马的保护者,并开始变得勇敢无畏。当水马受到威胁时,他不再向别人隐藏它,而是勇于和伤害水马的力量作斗争。当水马变得残暴异常时,男孩不惜用爱与生命去换回水马因为恐惧、愤怒而丧失的理性。最后,水马永远消失在男孩的视野中,而男孩从此蜕变为一个拥有勇气和力量的男人。传说以象征的手法诠释了男孩心中的水马情结。即男孩们需要通过饲养自己内心的水马来获得男性力量,完成从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水马是一种男性力量的象征。它象征力量、勇气、智慧等正面男性特质的同时,也象征着残暴和破坏性的力量。它是每个男孩既渴望又恐惧的力量。他们渴望这种力量来支撑自己无助的生命,面对“残酷”的成人世界,赢得异性(男孩生命中的第一个异性就是母亲)的肯定和尊重,从而获得对生存和自我价值的信心。然而,这股力量又是可怕的。因为它残暴而无法掌控,触碰它可能意味着死亡。因此,男孩饲养水马的过程也是一个不断对付恐惧的过程。
父亲在这一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在男孩的潜意识里,父亲是这一力量的拥有者,男孩通过父亲来认识这种力量,并渴望依靠父亲来得到它 。
电影《尼斯湖怪》用它精巧的设计演绎了这一古老的传说。
在《尼斯湖怪》的情节里出现了三个父亲。一个是对男孩给予充分关爱和信任的生父,只是他在男孩年幼时就过早离开了他,这是男孩一直都无法面对的事实。另一个是家里新来的勤杂工,他具有勇敢无畏的品质,对男孩侍养水马提供支持和帮助,他是男孩中断了的理想父亲角色的延续。还有一位父亲是驻扎在家里的军官。他外表强悍而内心充满恐惧,由于不自信,他不惜伤害男孩的利益去讨好母亲,通过征服男孩来树立自己父亲的威信,向母亲显示自己的力量。
男孩饲养水马的第一阶段是需要克服恐惧,获得饲养水马的信心。
对男孩来讲,亲生父亲是水马力量的拥有者,男孩原本希望依靠父亲的带领来饲养自己内心的水马。然而,父亲却没有能在战争中存活。父亲的死去,意味着抵御恐惧的全能感防御机制的崩塌,让男孩感到水马的力量是如此巨大,它几乎是无法驾驭和战胜的,因为连强大的父亲也无能为力。这加深了男孩对水马力量的恐惧,也加剧了男孩饲养水马的内心冲突。剧中的男孩用了两种心理防御来对付内心的恐惧。一是否认,即在潜意识里否认生父的离去,还期待着父亲有一天会回来。二是将内心冲突外投,把自己的恐惧投射给母亲,通过躲避母亲来完成对水马的饲养。这样,男孩就不必面对自己无法面对的内心冲突,而只需要面对如何隐瞒母亲的现实冲突了。同时,勤杂工——一位无畏的战斗英雄的出现,成为一个延续的理想化父亲形象, 他帮助男孩在弱小的时候躲避可能的伤害。
就这样,男孩顺利完成了对水马的饲养,体验到自我保护的实现。
当水马长成一个庞然大物,男孩的勇气和力量也随之增加。他可以不必再用隐藏的防御来躲避恐惧,而敢于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来面对可能的伤害。这是男孩饲养水马的第二阶段。
这时,男孩内心的恐惧感仍然外投,而且恐惧感的力度也越来越大,表现在男孩和军官的激烈冲突中。军官是个外表强悍,内心恐惧的父亲形象,他试图炮轰湖面来显示自己的力量。男孩为了水马的安危,不再掩饰它的存在,以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和军官进行面对面的较量。男孩爱与勇气的力量在这一过程中得到历练和检验。虽然男孩的力量远远不及军官,但因着对水马的挚爱,使他滋生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这种勇气不是基于强大,而是基于爱,这是前一阶段对水马的饲养过程中获得的。
弗氏的俄狄浦斯情结也是男孩潜意识将恐惧投射给父亲,认为父亲会因为自己男性的欲望(占有母亲)而阉割自己,而自己对于父亲来说又是一个弱者,所以就对自己的欲望十分恐惧,使之成为一种禁忌,即使已经杀死父亲,也会因为这种巨大的恐惧而自残。
俄狄浦斯情结中,男孩潜意识中的父子对抗是一个强弱的较量,即通过战胜对方来获得安全感。然而,对手(往往是一个同样恐惧的父亲)只是自己内心恐惧的投射,男孩无法通过战胜对手来消除恐惧,反而会因此更加恐惧,因为恐惧在自己的内心,和外在的冲突只不过是在不停地防御它,这必然会强化强弱模式带来的焦虑,使恐惧感伴随这种焦虑而不断夸大。俄狄浦斯式的恐惧难以消除,是因为缺乏爱的成分,只有爱的力量才能帮助男孩跳出强弱模式,直接面对恐惧。男孩可以通过饲养自己内心的水马来获得这种力量。
当男孩拥有爱的勇气去面对可能的伤害时,饲养水马的第二阶段也就宣告完成,男孩因此体验到责任的实现。他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走入第三阶段,即爱的实现。他将不再应用外投的防御,而是直面自己内心深层的恐惧,即使那将意味着牺牲。
所以,在第三阶段表现为男孩与水马的生死攸关的冲突。
水马因为受到惊吓变得异常暴虐和残忍。它甚至已经不认识男孩了,恐惧和愤怒让它只想毁灭一切,这正是男孩以往无比恐惧的力量。然而,现在的男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内心充满恐惧的孩子了,他拥有了受到责任检验的爱的力量。在男孩的眼中,残暴的水马只是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他可以去安抚它,即使这种安抚可能会让他送命,但牺牲仍然是有价值的,因为这是他爱的力量的实现。男孩的牺牲精神最终克服了自己内心的恐惧,水马因为不再恐惧而恢复了理性和智慧,它突破层层障碍,奔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男孩从此与水马分离了,给心中的水马情结画上了句号。男孩的内心因为这一情结的完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一个怯懦的孩子变成一个勇敢无畏的男人。他可以不再否认父亲的离去,因为他自己已经拥有了父亲般的品质,拥有了那份渴望已久的男性力量。水马的力量所带来的内心冲突已经得到整合,并内化为勇气、责任和爱的力量。男孩可以完全信任水马的离去,因为他的内心已不再有恐惧,也就不会再认为水马需要他的保护了。
每个男孩都需要饲养自己内心的水马,来完成从男孩到男人和父亲的蜕变过程。如果这一过程受阻,男孩就很可能陷入俄狄浦斯式的恐惧,处于渴望成功又惧怕成功的矛盾情结中。父亲在这一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个内心充满恐惧的父亲很难帮助儿子脱离恐惧去饲养自己内心的水马,而是把儿子带入强弱对抗的模式中,使儿子始终处于寻求力量对抗恐惧的焦灼状态。一个无畏的、充满爱心的父亲有助于儿子完成自己的水马情结,因为爱的力量可以打破强弱对抗的模式,帮助男孩克服恐惧感,培育自己内心的男性力量,获得自我保护、责任和爱的能力。